我2004年被确诊为抑郁症,此后一直致力于治疗,到2007年做《抑郁症自评量表》测试,已无抑郁症状。但我却感觉十分不好。内心荒凉绝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变得非常胆小、恐惧、对生活也感到厌倦,不知道怎样才能打破这种状态。我不信任任何人,也不相信自己,像一个孤魂一样,惊恐又隐蔽的活着。虽然已测试不出抑郁症状,但我每天被其它各种各样的症状折磨,比如社交恐怖、数字恐怖、疾病恐怖、猝死恐怖、渎神恐怖、睡眠紊乱、肌肉紧张、心动过速等,真是数不胜数。其中最为严重的是社交恐怖。自小我就是一个胆小羞怯的人,害怕人群,不能进行良好的社会交往。但发展到后来,竟连出门、坐公交车都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不得已买点东西时,就勉强讲出极简短的几个字,然后急忙避开。母亲曾患小儿麻痹症,左侧脸部萎缩的很吓人,我自从十八岁上便觉得自己右侧脸颊似乎遗传了母亲的问题。有一次发觉自己笑的时候,右脸颊有一道颇明显的、可以放入三分之一个手指凹痕,自此就开始担惊受怕,怕终有一天会和我母亲一样,由此愈发害怕社会交际。平日常常反复的照镜子,越来越觉得严重起来,心里的悲伤苦楚,惊疑惧怕,真是没有言语可以表达。期间恋爱了四年的男友和我分手了,我至今尤记得他说的两句话。一句是:“你有一天会疯的。”另一句是:“以后你会和你妈一样。”我还没死没疯呢,便先被最亲密的人诅咒,从此更加变本加厉,害怕人群,甚至不夸张的说,我恐惧整个人类。2007年初夏,因为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我决心拼死也要弄个明白,于是鼓足勇气,独自去一家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门诊,结果被诊断为肌肉萎缩中的脂肪萎缩。由此更是百般苦恼,像一个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倒霉蛋一样,等着天总有一日会掉在我脑袋上,将我砸个稀巴烂。我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却又不愿就此便死。同时心里疑疑惑惑的,总觉得不是那个样子。在这种状况下,我极度回避社会生活,同时非常怕别人看出来我有肌肉萎缩。当与别人的距离近到三米之内,就会吓的浑身僵硬,如果面对面,我会惊恐的发抖。可以想像,如此数年后,我的日常生活和精神状况,会变成什么样子。黑夜的黑夜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不是成长于一个正常的家庭,母亲残疾,心理也不是很健全,父亲常年出差在外,我的童年几乎是在孤独自闭与母亲残忍的殴打中度过的,初中便退了学。后来家庭破落,负债累累。我又被诊断出患了重度抑郁症。我母亲兄弟姐妹6人,没有一个是健康的,弱智、精神病、肢体残疾……我是亲眼看着小舅舅怎样疯掉的。我很害怕,害怕总有一天会和他们一样。正常家庭的人,恐怕很难懂得这种悲哀,你无法改变一切,却不得不因为血缘,永远和他们捆绑在一起,你不得不年复一年面对着他们,同时因为自己是其中的一员而深感厌恶和恐惧。我觉得自己像被魔鬼打上了罪恶的烙印,得用一生去赎清不是由我所犯下的过错。我一直在努力,希望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走出那憧憧的鬼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今,我又被诊断出有肌肉萎缩,这是我完全无能为力的,我无法抗争,只能听天由命。生活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当我仰望天空时,不由自主的一遍遍追问,但天空不会给出答案。我是不是应该去死,我继续问。没有答案,生活还在继续。死马当活马医被诊断为肌肉萎缩之前,我就有一些疑病行为。在确诊后,疑病行为变得非常严重起来。每天频繁的照镜子,一会儿把镜子摆在光线亮处,一会儿又拿到光线暗处,一会儿放在阳光下,一会儿又拿回屋子里,并且时时将镜子置于不同的角度和距离,以便对自己的病况进行主观监测。每次拿起镜子的那一刻,我都吓的半死,生怕看到自己已变得面目全非。然后心惊胆战的向镜子里偷看一眼,立刻又吓的几乎要晕过去,自己的右脸怎么变得肌肉凹下去一大片啊!继而惶惶不可终日,但过几天却又得觉得并非如此。在有这种病和没有这种病之间反复怀疑,一刻也不得安宁。同时,又为自己幼年来所受的种种苦处而日夜哀痛。常常在深夜嚎啕痛哭,以此来宣泄心中无穷无尽的苦楚。2008年初,我已被这种忧郁、封闭,疑病,又充满恐怖想像的生活折磨得了无生趣,屡屡生出:“我大概是活不下去了吧。”等念头。人在溺水的时候,会本能的乱抓乱扑来求生,我在这时候,也仍有求生的愿望,只是十分压抑。我又读起森田先生的着作来。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还有神经症和强迫观念,以为仍是抑郁症,但仅管如此,也仍旧想从先生的书中获得一些帮助。我从小就是一个任性,自以为是的孩子。这些年虽苦为病患折磨,但那些自幼便有的性格特征,却一点儿也没有得到改观。尽管当时孤独、虚弱、恐惧,可对于人生仍有一套固执已见的看法,常常对别人抱已嘲笑,动辙便会看不起人。万般无奈之下,把森田疗法当作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一开始就遇到了问题。森田先生强调,只有患着交出自己,“把自己托付出来”,才能彻底治愈。先生在《自觉和领悟之路》中说:“医生嘱咐打针、吃药,尽管疑虑是否会有危险,但他是以治病为职业的医生,只好甘心情愿拼着命,任医生摆布。关于神经症症状也同样,我这里疗效好的患者都把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森田。疗效不好的患者大多忘记了森田是个医生,他们不情愿把自己交出来,别出心裁的耍些小心眼。”“把自己交出来”,“听任医生摆布”,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想法及行为方式,把自己托付给另一个人,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岂不是变成傻子了嘛。但念及事已至此,反正左右是个死,不听也无可如何,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勉强听一下,到底会不会变成傻子,也真是搞不清楚的。其实我在此后的一、二个月里,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并且反复怀疑森田是不是居心不良。但念及先生所言:“睡梦中的有和无,有无相加等于无。迷惘中的是与非,是非相加等于非。”故这个担忧也只好放下,不去追究了。暗处求生望向四周无边无际要将人吞噬的黑暗,我能做些什么?没有人可以助一臂之力,我也耻于求人。我必须自己帮助自己,如果连我都放弃,那么一切就都完了。我还有一根稻草,就是森田。现在回过头去想,那决不是一把纤弱的枯草,而是引导我走向重生与光明的安全的指引。先生给出很多个路标,比如:事实惟真、忍受痛苦,为所当为、活在当下、顺其自然、纯真的心……听上去平平无奇,可却并不容易做到,一开始也不好理解。先生是注重实践的,教导患者“重在实践”,在实践中体验,体悟,由此逐渐治愈。如果不去实践,一切都是徒劳,病也不能治好。于是,我开始实践。当时,我正准备参加公共英语(二)的考试。先生说:“忍受痛苦,为所当为”,我理解为,先生要求:第一,每天要完成定量的学习。第二,无论感觉自己的肌肉萎缩问题如何严重,必须坚持去图书馆,不可以因此逃避在家里。可这是多么难以做到呀,特别是第二条。每天早上九点,我被闹钟吵醒,什么也顾不得,先深深沉浸在悲痛中,为自己的病情担心忧虑,根本不愿出门。自顾自的在心里找出种种理由,试图说服自己呆在家里。诸如:“去不去都是无所谓的”,“在家一样也可以学习”之类来自我逃避。可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无论逃到哪里,生活总会将你捉出来。我总不能一辈子不见人吧?总不能不考试了吧?我能逃到哪里去呢?躲在房间里吗?窗帘密密的拉着,连光都害怕看到。我难道准备一辈子就这样了?当然不可能。于是,我每天早晨愁苦万端的起床,像一个待死的囚徒一样,被迫走到阳光下。因害怕而不敢看任何人,等车也小心翼翼和别人保持距离,不敢靠近人站着。不能掩饰自己,要保持自己的本色和纯真。可最初,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加掩饰,总是逃避着别人的目光,常常因为在车厢内和身周的人距离太近,而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藏起来。但现实无处可藏,只能每天按时去受罪,自己也不知道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我害怕镜子,后来害怕一切可以照出人影的东西,金属条、水池、玻璃门、手机面、电脑屏幕……各种各样,匪夷所思。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忍受下去,右脸肌肉持续僵硬紧张,在睡梦中也无法放松下来。有时候做恶梦变成了我母亲的模样,还有其他种种乱梦。有四五次,真的不堪忍受这种种折磨,于是在本子上写下:“如果某年某月某日还觉得活不下去,那我就去死。”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不会真的注意那个期限,只不过给自己一点解脱的希望罢了。有一阵,我想到死,真感觉像回家了一样温暖。我还可以死去,那样就不用再痛苦的活着,多么好,多让人心里暖和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有死。森田先生说,神经质患者胆子比较小,一般不太会真的自杀。就算已经做好了准备,结果也不大会去做。大概真是这样。那一年,我父母家也不太好,母亲总是惹事让我烦心。而我和新婚的丈夫关系也非常差。我无法接受他的一些行为和打算,以及婚前对我的欺瞒,反复在离婚与不离婚之间挣扎。现在想想,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没有森田先生再三棒喝,一定要忍耐,做好该做的事。强拉住我不去歇斯底里的发疯,我真的可能会崩溃。先生在《神经衰弱和强迫观念的根治法》这样写道:“牙痛或发高烧40多度的时候,你对它是否能忍受得了呢?受得了也好,受不了也好,除了静心忍耐别无它法。能否治愈的问题,也要看各人的病情如何,也没有其它办法。这并不是患者是否能忍受得了的问题。怕死就得强忍着痛苦,无论是怎样难过也只有在勉强忍耐中寻求活路。不管你是怎样翻身打滚,坐卧不安,在医生要求你必须安静的时候,你就必须得尽力安安静静地睡下去。某重症肺炎患者,把医生嘱咐不准乱动的话当成难为人,因为自己跑去上厕所而导致不可挽救。其他同病患者,症状比他严重得多,但他们严格遵守医嘱,因此反而得救。这绝不是个能够忍受或忍受不了的问题,除了服从这种事实,听其自然的任凭痛苦自然发展,此外没有别的办法。”那时,我常常默想这段话,决心像忍着牙痛一样,忍受下去。不是一个有自制力的人写到这里,可能会有读者觉得我是一个坚强,有自制力的人。其实事实并非如此,天知道我有多么胆小,懒散。森田先生曾言,尝试过种种治疗方法都无用的人,实行森田疗法反而效果越好。因为“背水一战”,在思想上容易“断念”,如果不按森田的话去做,也没有什么其它更好的方法了,结果反倒能够“穷极生智”,获得治愈。我之所以在百般苦恼中仍能按先生的话去实践,绝不是因为有自制力,而真是到了一筹莫展,走投无路的境况,只能像个可怜虫一样指望靠先生救命。我没有父母的怀抱可以依赖,一直寄于希望的爱情婚姻也破碎了,如果常人还可以转入事业的追求,我病成这样,也早已谈不上。人生不过在万念俱灰中苟活残生,除了森田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外,也实在是无法可想。我每天将森田先生的言谈带在身边,只要得闲,便取出阅读,反复体会先生话中的含意以及其它病友的自述。后来都觉得不像在治病,倒像是参道一般,日日都有新的变化与体会,对先生的微言大义,也每日都有新的理解与迷茫。单“事实惟真”四字,就越发得着真切的感受与体悟。虽然难以从心底里认识到很多事实,但也能够承认自己的迷妄。一些道理,浅之又浅,谁都会说,简直像吃饭睡觉一般不用去想。但真要明白其含义,却是不历千难万险而不得。那时,我基本上每天都会去图书馆学习(也有情绪发作的很厉害而不去的时候,但不多)。先生针对一则学生害怕写论文的病例曾这样说:“大西君说父亲发火才下决心,但即使写论文,或者赶赴战场也不需要下什么决心。下了决心,就会产生多余的思想纠葛。不需下决心,只服从于自己置身的环境,动笔写论文就行。首先被父亲斥责后才下决心这种想法本来就不正确。……我忠告大西君:先着手干起来,他听后说:回家考虑考虑再说,陷入了现在着手写的话会怎么样?着手写不下去,怎么办?等思虑中,连询问我一下的念头也不转。……如果大西君追问我:即使着手干了,仍然写不成时,怎么办?我会作如下解释:把决心啦、自信啦统统抛开,只要自己坐在桌前,摊开稿子、钢笔和参考书,尽管寂寞,仍像小孩做游戏一般干下去即可。每天干上十分钟、半小时都行,尽可能不断地坐在桌前,有时写上二三行,有时顺手抓到一本参考书打开来,懂也好,不懂也好,胡乱地读起来就行。或一星期,或两星期忍耐着坚持下来就可以。‘对此光想象可能不太好理解,实际做起来就会明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概括一句话,会也好,不会也好,应该干的事,不管愿意是否,无论如何也要去干。这时光凭勇气、自信等假装的信念是无济于事的。”我也遵照先生所言,尽可能不断的坐在桌前,可是脑中各种杂念纷至沓来,不断干扰我学习,数度想集中精神,都搞的精疲力尽。结果顺其自然,估且忍耐这些杂念,任其左冲右突烦乱不堪而不加抵抗,读书老是看不进去也就先看不进去的读着,对读书的效率不作什么要求,到也读了一些。虽然累点,但从所得的知识来看,并感觉不到什么大的差别。就这样,一年半后,我竟从英语26个字母也数不清,到参加了公共英语(二)的考试,虽然第一次才考了14分,第二次考60分。其实分数如何尚在其次,我不知如何,在这种日复一日,看似简单木纳的实践中,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在一味的单纯忍受下,我开始变得勇敢起来。先生曾说:“战士以逃离战场来躲避危险,殊不知勇气正是从那里产生的。”我至今尤记从图书馆坐车回家要经过一个人行天桥,每天从天桥上走过能看到西边的晚霞,那也是我一天中最愉快的时光。我觉得自己似乎还可以做到某些事情,慢慢能够相信自己,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信心。一天我从天桥上下楼梯时,突然悟到:承受命运正是突破命运的第一步。顿觉豁然开朗,对自己20岁前所遭受的种种苦痛,再不自伤自怜,能够放开怀抱,勇敢的担待起来。由此也体悟到缺憾本是人生的常态,我这样哀伤自己的不幸,谁又能说其中不包含着种种贪欲妄想呢?可我的社交恐怖一直没有好,并且越来越严重。我脸上不敢做表情,一旦有表情,立刻担心:“是不是别人看在眼里很丑啊!”等等。老觉得脸上不自在,其实一个人长年累月的总固执在脸上的样子怎样,自然而然会觉得不自在,但我暂时也克服不了,抛弃不掉,只能按先生所言,任其自然,不去管它了。该做的事,不管好看难看,硬起头皮来努力完成,如此而已。自己成全自己我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时而觉得好一些,时而又落入绝望的深渊。仅管日常生活一如既往的进行,却时时处处饱受神经症的困扰。有时也疑窦丛生:“森田是不是骗人的?否则怎么还不好转呢?”心里很烦燥的时候,恭行先生的指导也极为勉强。对“顺其自然”也体会不清,却仍能见到自己的虚妄,或许人生本就如此,只有抛下疑虑,且行去矣。此时长相问题仍让我挂虑良多,但已没有以前那样执拗,或许也因为不敢执拗,怕再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与自我否定之中。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不再那么极端偏执,也有点厌烦这件事。其实说我右侧面颊真有什么大问题,我自己都怀疑。以前觉得是遗传了我母亲,便真有了类似的症状。后来又以为是肌萎缩,于是又有了肌萎缩的感受。这说不定都是极强的心理暗示造成的,根本没有什么大毛病。一个人要像我这样十年如一日,无时无刻都陷于一种顽固的自我暗示中,那肯定会变成那个样子。我真的吃不太准。先生的一句话我一直很喜欢:“’柳绿,花红。‘柳树是绿色的,花是红色的。他们身上既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花招,有的只是自己的本色。”我想先生是让我原封不动的承认自己,无论美丑优劣,正视现实,发挥自身的长处,以求一个彻底的自我实现。先生在论述先天性疾病时曾说:“某个天性双臂缺损的男子,却练就了用双脚写字的巧妙本领。盲人保已一也成了大学问家。海伦。凯勒又盲又聋又瞎,却能通达许多国家的文字,大学毕业,着作很多。他们虽然身体有病,却能极大地发挥了较一个普通成年人更优越的生活能力……像这样面对人生目的的努力,在手段方面尽管形形色色,但他们都把自己遭遇不幸的悲观怨恨和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自馁心情完全忘却,只顾一股劲儿抖搂精神、拼搏奋斗,才取得了以上成果。”在一则赤面恐怖的病例中,先生又道:“盲人没必要去和视力健全的人对抗,小胆的人也没有必要去和大胆的人们竞争。仅仅靠着个人的天赋全力发挥下去,就可以成为保已一。”先生说要“自己成全自己。”那时,我常常暗想这句话,决心无论自己是否真的有肌肉萎缩这种病,都要将人生好好的经营下去。同时,自幼失学,没法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长大的自卑心,也在“自我成全”中逐渐消解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长处,也有自己的缺点不足,只要自己成全自己,做好能做的事,就是对生命尽了责,就是好的人生。我真是一天比一天坦然了,虽然每日里仍痛苦不堪,但对生活没有什么遗憾。我为自己的生命尽了力,哪怕立时死去,我也真的已对生命尽我所能,问心无愧了。鳄鱼皮似的皱裂的双手森田先生对于不能住院的患者,常让他们写日记寄回医院,然后做一些指导性的批注,再回寄给患者。我在一位赤面恐怖患者的日记中,读到下面的话。日记中的情景和先生的批注,使当时的我深感羞惭:患者日记:“18日,昨天晚上因为泻肚子没能睡好。早晨早起到前田处去种小麦。像雪似地下了大霜。天气很冷,阳光还没照到田里的时候,便开始耕地。听说这位干短工的婆娘手痛,一看她那手掌里的皱纹,就像古旧的鳄鱼皮那样裂开了口子,从里面露出红肉,而且北风还在刺疼着这些裂口。我心里突然难过想来。想到另外那些像是从毛孔里渗着油脂的人,每天吃着美味,到处游逛。相形之下却还有这样的农村妇女。是什么缘故我虽然弄不明白,但像这样妇女忍受这般痛苦还活在世上的人们,看来倒像是真正的人。我大半像是个业余爱好者似的在这儿劳动,而这位妇女都是为了生活,这样的劳动着。那些悠哉游哉的先生、阁下、大人物们,活得真是了不起。然而,这位可怜的妇女能拥有人类的多大力量呢?她个人不了解,社会上的一般人也不知道。她自出生以来,从未远离这个村子到过十里以外的地方,春天之后割小麦,夏天到来锄田草,秋季收稻谷,还要帮忙送到城里。她一辈子为人类奉献的功劳,没有任何人肯给说个价值,就白白的死去了。”森田先生用红墨水这样批注道:“那位妇女是人生的模型之一,是被还原的最单纯的标本。所谓平凡就不是什么古怪离奇。然而,在这个模型中,却收入了人生的精灵。犹如常言所说:一寸之虫也有五分魂。这与弱者不可欺,匹夫不可夺其志意思相同。这位妇女也是既有她的爱,也有她的苦。既作粘糕饼,又作佳肴招待别人,这都是值得自豪的。她也希望让孙子穿上很漂亮的衣服,有时她也要呼唤上帝的名字。如果她连这五分魂也没有的话,就不会采取这种为死亡而劳动的做法,只能去养老院做累赘了。实际上,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为人类做着贡献,成为人类的有功之臣。她的自豪情感就相当于你的赤面恐怖。她想送给孙子的漂亮衣服,就是你所追求的艺术。人们处在生人面前时,就一定要脸红。这位客观上的妇女和主观上的妇女是截然不同的。值得学习的地方,应该吸取的东西,就是这位外观上看起来十分平凡的妇女的主观世界,她并不把痛苦当痛苦来看待,她并不是在想着必须要努力的情况下才去奋斗的。她什么也不加思考。妇女本身就等于努力劳动这件事本身。这并不是什么理论,而是个事实。到了这种时候,你原来的赤面恐怖等念头也已经被取消了。你现在对艺术的追求已经变成了你现在的商业。这是你在人生道路上表现出来的转机。它像妇女那皱裂底部的红肉曾给予你十分深刻的印象那样,使你感到再也不能不嫉妒社会上的人类了。这才是真正的艺术。”我掩面悲泣,不知道长久以来自己到底在追求什么。我总希望一直都是快乐的,并不真的愿意承担苦痛。不得已忍受着痛苦,也只不过是当作换取欢乐的途径。我很不老实,一直把抑郁症啦,肌肉萎缩啦当作挡剑牌,以此来逃避正常社会生活中的劳苦。装模作样遵从森田疗法,其实也只不过把森田当作脱离愁苦的工具,只要病情稍有好转,便老早将森田丢到九宵云外,再也不把曾经所获得的真实体悟放在心上。我总是夸大自己的痛苦,觉得人人生活皆正常美好,唯有自己苦恼万端。不停的挑剔自身的问题与不足,希求自己变得完美无缺,处处大出风头,处处讨人喜欢,不断将自己纠缠入欲望的漩涡而不自觉。一边弃自己的优点于不顾,一边红着眼艳羡别人的优越之处,指望不付出努力,或仅付出少许努力,就可以一劳永逸。这就是我对人生的理解吗?这就是我毕生的追求吗?那双翻出红肉的裂开的双手总在我脑海中晃动,触目惊心,似乎在告诉我生命的意义。我倒底在埋怨些什么呢?我到底在希求些什么呢?人生平凡又平凡。有些东西,我不可能永远逃离。不可能到达一个什么地方,然后就不痛了。不可能的。自己的人生,谁也不能为我承担,或狂或疯,或软弱退缩,或奋发向上,都是自己的选择。有些事很艰难,但仍要去做,因为那是人生的功课,生命本身就是要经历风吹雨打。让我承担起自己的命运吧!人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虽然我对肌萎缩的忧虑与怀疑总是难以消除,但已不如往日般失魂落魄。可以一边心存忧虑,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感觉正在渐渐克服这些的问题。以往总认为这是一个外界强加给我的问题,自己无法可施,现在也觉得并非如此。我开始走出一贯主观看问题的方式,体会着“事实惟真”,进入真正的人生。生活总有如意与不如意,圆满与缺憾,顺境与逆境,只有无保留的体察人生的真实,并学会接受它。我诚然是胆小、卑怯、不自信的,并常常感觉着孤独与惶惑,但那扇人生的大门已经打开,无论我怀有怎样的心情,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状态。必须勇敢的面对人生,不是低着头注视着脚尖面对,而是正视它。2008年很快就过去了,期间我干过2份工作,各只干了3个月。因为病了很久,不敢一下子进入正常生活,怕过于草率急躁会引起抑郁症复发,只是缓慢的让自己适应,给自己时间。同时,尽可能遵循先生“事实惟真”的教悔,如实的观察现实。不得不承认,我一直觉得自己右脸严重萎缩,可我在生活中却并没有遇到因此可能会遭遇的任何阻碍。平平常常的找工作,交朋友。虽然这时我已结婚了,却仍不乏追求者,以至后来再到新单位,总是先很高调的让别人知道我的婚姻状况,不想给生活增添无谓的麻烦。我也像从小到大一样,频繁被同性嫉妒(可能每个女人都这样)。生活似乎很正常,并不像我所想的那样,大家都讨厌我,很丑啦什么的。2009年,我已经好多了,虽然仍存在社交恐怖、疾病恐怖、猝死恐怖、凶吉恐怖等等问题,但我一任自然,日子虽过得不开心,却也是平静的过下去。因为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几番轮转,把名利享乐也看得淡然一些了,能认识到人生平凡的本质。这一年,我又找了二份工作,各干了三个月。当开始第二份工作的时候,我已确定自己可以一直干下去,不必再为担心病情不稳定而辞职。可是人生总有意外,因为大搬家,我离开了原本所在的城市,只好不得已又辞去了工作。此时,我已可以缓慢脱离先生的书,不用每天都读了。但情绪不好时,仍会拿出阅读,每次都在先生的话语中,发现自己又在犯和以往相似的错误,以致精神状况再度陷于迷乱。后来渐渐认识到,虽说遭遇了很多不幸,但天生的性格也有很多问题,才会饱受精神疾患的折磨。解决之道还是不断调整自己,以适应现实生活。痛苦总是存在的,或许一生都会如此,但并不因此惧怕生活。我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由此获得了新的生命。纯真的心先生常常鼓励患者发挥自己纯真的心和原始的性情,在《神经质的实质与治疗》中,先生这样写道:“我注意指导患者去体察和发挥纯真的心地和自己原始的性情,以及不蒙骗自己的精神。所谓纯真的心,乃是对我们原有的朴素的情感不妄加否定或歪曲。人类首先就是以这一情感事实为本才会有所发展的,在善恶是非标准确立之后,既不能是机械拘泥这一标准的理想主义,也不能是只求满足自己心愿的自我本位主义。当人们想要干事情的时候,如果遇到讨厌的麻烦事情,必然会从这种心地出发,希望想办法把它们搞得轻松、迅速。”先生又举例说明道:“当我们失误打碎盘子时,有时又不由自主的再把它拾起来,对在一起试试看。这是干了遗憾事情之后的一种纯朴的心情。如果说即使锔起来,破了的东西也不能恢复原状,真是糊涂的做法,这就是恶智。在这种纯真的心如实的显露之后,虽然这种遗憾的心情长久以后也会离开自己的念头。但是,后来再拾掇盘碗之类容易破碎的东西时,就会闪电似的再显出过去打碎盘子时的体验,对它的放法、使用方法等,就会注意动动脑筋。相反,在打碎碟子时,如果想到对主人怎么交代好呢,是否被人笑话等,思想上从这事儿联想到那事儿,连续不断总是放不下这个念头。在带有这种心情的情况下再干同样的事情时,就会提示自己’必须注意,必须沉住气‘等。因为只顾左右巡视担心吊胆,心情很不平静,就会多次重犯同样的过失。”出于“纯真的心”和“不蒙骗自己的精神”,我再也不对自己的想法或情感任意判断是非对错,只是如实的接受下来。渐渐认识到,虽然自己有胆怯、多疑、贪婪、任性……种种短处,但也有坚忍、朴实、善意、上进等种种长处。患病时的想法做法虽然荒唐可笑,但也未尝不包含着对“真善美”的憧憬与追求。害怕丑陋,害怕痛苦,害怕失去爱,本就源于对正常、健康、美好生活的向往。这些年,我对自身的挑剔与苛求,对未来的恐惧,虽让我时时刻刻都处于痛苦之中,几乎到了濒死的边缘,但我能治好病,能走出往事的阴霾,也靠着这股对人生执着追求,不愿放弃的精神。因着先生的劝导,我从2009年开始频繁的写日记。渐渐感到,如果只是停留在脑中想,就像做梦一般,既混乱又不客观,如将所思所想如实的写下来,倒常常能发现问题所在,以及自己种种的不合理处。从一开始如流水帐似的味同嚼蜡,一路写到现在,文字已成为我与自己沟通对话的方式。先生说“纯真的心”,曾几何时,我越来越能通过写日记了解发现自己的本心,对人生也获得了新的认识。近来,有些东西一直缠绕着我,这些年,我的病,还有森田对我的影响,以及我人生的体悟,我很想把他们写下来。出于“纯真的心”,我这样做了。虽然在写前与写的过程中有许多顾虑及烦燥,但仍遵照着先生所言“忍受痛苦,为所当为”来处置,竟也快写完了。我一直很不愿意别人知道这些事,但先生说要坦诚。每次写完一段,放下笔,我就感到不能接受这些内容,想修饰或掩饰我患病的状况,但当一坐下来,打开记事本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愿望:一定要如实的坦白自己,说出真实的情形。这也仍是对先生“重在实践”的实践而已。我很感动。先生曾说:“业已解脱了强迫观念的人,是已经积累了人生修养的人,是饱尝过人世间酸甜苦辣的人。希望成为超出凡人的人,则须充分饱尝强迫观念的痛苦。这是人生修养的捷径。”现在,我亦为自己的康复感到自豪。这个过程虽充满艰难险阻,苦痛迷茫,但那些应该做的事,我做到了。先生在《自觉和领悟之路》结尾处的话,我很喜欢,抄在下面,也作为我这篇文字的结尾。“一般来说,科学和宗教,判断和信念,知识和情感这样的分类,是为了方便起见而人为划分的,事实上并不是两者截然分别成立的。两者中,不管哪一方,若不另一方,彼此调和的话,单单去依靠知识的判断,那么情感的萌发是完全不可能的,任何行动都不会显示出来,从而对实际生活不会有什么帮助。与此相反,光倾向于情感信念时,情感成了爆发性冲动。所以对于我们的生活,知识和情感的调和是十分必要的。情感借助知识去制约冲动,知识赖于情感的保证对实际生活发挥作用。只有知识和情感的调和方成正果。我们应基于这个根本,以产生出各种信念。尽管是无意识的,但没有这个信念,人类任何事情都难以开展,而且信念的构成本来是受情感支配的。为此必须借助知识的判断经常修正其发展,不断前进,以消除许许多多的迷茫,沿着光明之道,展开更有力的活动。固着于偏狭的信念,会陷入迷惑之中,摆脱了固着才能终成大信念。我们的本性就具有皈依宗教的倾向,只有养成正确判断事物的能力,才能自然的获得真正的信仰。如果勉强的试图获得信仰或得到领悟,则易产生集焦躁不安,这恰如不依凭船只企求渡过河流到达对岸一样,不但不可能且会溺没在河中,而遭致溺没的原因就是妄念和迷信。”在病愈的过程中,森田先生书里水谷启二、仓田百三、以及其它几位匿名患者的经历自述,给我很大的鼓舞,我以能像他们一样分享自己的治病过程而深感自豪。也希望我的病愈的经历,能带给其它患者以力量。此刻,我手捂着颤抖的嘴唇不愿哭出声来。我想,在这个时刻应该有的,只是欢喜。
Dr. Liz Miller是英国第一名女神经外科医生,也是英国第一位有行医资格的全科医生。她毕业于伦敦大学。按她的话说,她曾经相信自己会拿到诺贝尔生物学与医学奖。然而,在她工作后不久,她被诊断出“双相障碍”。她在自己的这本书里详细讲述了她患病诊治的整个过程,尤其详细地介绍了她自己创造的方法——“Mood Mapping”(心境地图)。她通过这个方法,控制了自己的病情。在停止用药的情况下,也能控制自己的状态。28 岁时,我是一个崭露头角的年轻神经外科医生。我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学习培训和研究项目,通过了考试,并且经常在国际神经外科会议上发言。一位教授称赞我是“这十年里神经外科领域最耀眼的新星”。接着,29 岁那年,按照《精神卫生法》,我被送进了爱丁堡皇家医院的隔离病房,我的事业毁于一旦。待在那儿的原因有很多。我当时精疲力竭,在事业上被孤立,无法工作。同时,我被诊断出患有双相障碍。后来,我康复了,并在10 个月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但我的工作能力每况愈下,我从云端跌落,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经外科医生,降级为临时代理的普通医师。我开始抽烟,几乎不再锻炼。精神科医生看我,就如同看刚从石缝里爬出来的生物一样。因为我是一名医生,他们就认为我懂得什么是“躁狂抑郁性精神病”,明白吃药的重要性,并且对此有足够的了解,而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然而,由于我久久不能病愈,很明显,在他们眼里我成为一个一无是处,以至于遭到他们鄙视的人。尽管如此,我的内心深处仍然坚信,总会找到解决办法,我命中注定不该是下半辈子靠药片过活的人。我一直坚信在我的生活中给我帮助和支持的人可以帮我回到现实世界中来。当进行到第三个精神康复阶段时,我住在肯特郡贝特莱姆皇家医院的病房里,同其他医生和健康专家待在一起。这或许是英国最后一个保留了维多利亚时期“庇护所”概念的精神病院。它坐落在美丽的森林里,有丰富的野生动物,这种自然环境有助于治疗。此时,我终于意识到自身的严重问题。我已经在不同的精神病医院待了差不多18 个月。我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像以前那样工作了。我的注意力变得很差,难以应对复杂的问题。我看不到自己医学生涯的未来。在这种情况下,我终于接受了我患有双相障碍的事实,那是个绝望的时期。曾经,我总是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自豪:我思维敏捷,无论身边发生什么都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我无法逃避精神状况不佳的事实,它意味着我自身的某些缺陷,而且,无论你是谁,这些缺陷都会让你震惊并且摧毁你的自信。这种状况差点毁了我,那两三年里,我陷入了抑郁,从不敢期盼能重新开始工作。每当独处时,我都会不堪重负,失声痛哭。回想起来,我想我有不错的理由来否认我有精神问题,否认我的病情意味着我能够重新工作并且继续生活,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医学界假定医生不会生病——只有病人才会得病,医生是不一样的。这种想法的熏陶无疑有碍我的治疗和恢复,因为当医生告诉我我有病时,我相信他们是在对我撒谎:我是一名医生,我不可能生病。如果外界认为患有精神病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并且持有偏见,那么在医学界这种情况要糟糕十倍。一个医生在一个精神病院就像一个警察被送进监狱,或者一个会计师被发现做假账。整个行业拒绝承认这种情况。我的经历并非独一无二的,我是过来人,我已然接受了自己患有双相障碍这个事实,这是我的病情得以康复的关键。我所经历的一切也改变了我的生活。作为一名医生,我曾相信没有金刚钻就不应揽瓷器活儿,也相信医学是一种具有科学依据的客观方法。但在经历了三次精神崩溃后,我才发现这种认识错误之极。家人和朋友们认为我不该回到医学界。我曾把我的一切都投入到事业中。我接受过神经外科医生的训练,然而最后却意外地、迫不得已地成为一名普通医师。我的病似乎是注定的。我结婚了,但我的婚姻似乎并不如预想的那么成功。我的丈夫理查德给了我尽可能多的支持。考虑到我的精神状态,我们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现在更能了解患者的心理健康欠佳对周围人的生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即便再好的感情也会被心理疾病所造成的大旋涡冲击得分崩离析。生命中的近20 年,我无时无刻不投入到工作当中,但一无所获。我曾被告知,余生都会靠药物生活,我的精神病随时都可能加重,我也许再也不能工作了。没有人能在这样凄凉的环境中生存。接受事实的最初阶段是最难的,就如同生活中的其他第一次经历一样。在你接受所发生的事情之前,无论是失去肢体的某部分、爱人或是你计划好的未来,你很难继续生活下去。我为我原本可能得到的一切而悲伤。第一阶段过后事情变得越来越容易了。在第二阶段,要想理解所发生的事情需要更长的时间,但它给了我希望。如果我能控制它,或许可以防止它再次发作。这样至少我可以停止药物治疗,并能过上一个安静的或者说是不起眼的生活。这一阶段,我总是担心自己再次发病。我早早睡觉,不再听任何可能使我心烦意乱的东西,如嘈杂的音乐和令人不安的电影,安静地生活。我拒绝到欧洲以外的地方旅行,以防时差会引发又一次病情发作。另外,在理查德的鼓励和支持下,我不再吸烟。我开始跑步,读所有关于双相障碍的读物。首先令我惊讶的是关于双相障碍的信息少之又少。服用含锂的药物被认为是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虽然其他药物,像卡马西平、丙戊酸钠和拉莫三嗪,也用于稳定心境,但目前还不清楚这些药物是怎样起作用的。关于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的书籍与科学论文很多,但几乎没有关于双相障碍的。虽然这一境况在过去10 到15 年间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在此期间,双相障碍的唯一治疗方法仍只有药物治疗。从医学文献中我未找到想要的答案,很显然,我需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我参加了躁郁症联谊会,该组织的首席执行官玛丽富尔福德给了我去做一些兼职志愿服务工作的机会,我参与了该组织策划的自我管理计划。我相信这是从锂被引进到双相障碍治疗之后,在控制双相障碍方面最伟大的进步。在这个过程中,我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病情是有可能得到控制的,只要我意识到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所以,第一步是了解我自己的感受。双相障碍组织使用一个简单的心境图表,记录任一特定时间自己感觉的好坏。我逐渐意识到生活并不那么简单,于是我开始写日记,同时也开始精确地监测自己,包括到底有多少能量,心情好坏,花了多少钱,睡了多长时间,去过哪里,和谁交谈过以及谈了多久,可以集中注意力多长时间,白天发生了什么。一开始我花了大部分时间记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我的感受。每一天,我用无数张A4 纸记录下我的生活以及我的看法——比如我父母有多么糟糕,生活是多么不公,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什么,我听了什么音乐和对我有什么影响。我开始撰写大量小说、短篇故事和分享个人经验的文章,还开始做有报酬的工作,回到全科诊所和职业健康中心工作。头几个月,我都热情地投入到日记写作中,日记里面记录了我的感受和所发生的事情。我开始了解我的真实感受是怎样的。对于天生知道自己感受的人来说,这似乎并不令人兴奋。但是,对于像我这样从没想到个人感受如此重要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启示。我开始关注我的行为和感受是怎样联系起来的。然后我发现,我的心境中最重要的部分是:我有多少能量,我的感受是多么积极或消极。太多酒精不仅让我感到头晕,也会令我沮丧。坏消息让我焦虑,好消息则使我感觉好点。装饰我们住的公寓确实让我心情愉悦。运动,如游泳,会让我的感觉好点。正是出于以上感悟,我开始写《Mood Mapping——Plot Your Way to Emotional Healthand Happiness 》这本书。通过记录所有影响我的心境的因素,并把心境绘制成地图,我发现了促使心境出现的五大要素。将心境地图付诸实践我开始试着在消防部门推广心境地图。消防员同警察和救护人员一样,都奋战在人类悲剧的最前线。这些人一天24小时都在处理各种最糟糕的事情。因此,许多消防员都有心理健康问题也就不足为奇了。1分钟前他们可能还安静地坐在人群中,20分钟后,他们就可能在汽车连环追尾事故中抢救人。他们经历了许多满是压力的事件,他们的工作经常扰乱他们的家庭生活,进而导致他们更容易遭遇心理和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我作为一名职业健康中心的医生,同消防系统时常打交道,这也为我探索精神健康提供了良好的背景条件。门诊的时间管理相对不严,这样我可以根据他们的需要为他们提供时间和关注。这些临床治疗是了解我接待过的消防员的心理和经历的独特机会,借此帮助他们重新审视自己并建立一个保持平稳的心理健康状态的新途径。从此以后,我为双相障碍患者开办了关于心境地图的自我管理讲习班,反响不错。这是一个帮助人们了解自身感受并结合简单的方法来改变心境的工具。心境地图并不是第一个用于记录情绪的图表,但它绝对是第一个记录心境的地图。它将心境的两个方面——能量与幸福感——区分开来,将来自平静的积极的低能量与来自沮丧的消极的低能量区别开来。同样,来自活跃的积极的高能量与来自焦虑的消极的高能量也是截然不同的。我终于找到头绪了!在此期间,我在开放大学学习获得了心理学学位,然后在伦敦大学伯克贝克学院获得了组织心理学理学硕士学位。我还参与了自我成长运动,开始尝试安东尼罗宾斯(Anthony Robbins)发起的“渡火周末”活动,这一活动以“释放体内的能量”而广为人知。如果你不知道安东尼罗宾斯是谁,我可以告诉你,他是一位成功的美国人,也是“巅峰绩效”的教练,“世界沟通者”以及“尖端的转向专家”,他要做什么就一定可以做到!我已经悄悄地减少药的剂量,准备尝试用别的方法控制自己。经过一个安东尼罗宾斯式的周末,我学会了用积极的技巧管理自我“状态”或情绪、如何制定和实现目标,最重要的是,如何保持健康。我已经做好准备行动了!安东尼罗宾斯如此出名的原因之一是在他的研讨会上,与会者通常需要光着脚走过四米长的热炭床。罗宾斯说,这种做法的目的是帮助我们认识到,事实上,我们可以采取行动,在生活中实现任何头脑中所想的事情。这种渡火仪式隐喻的是“无限的能力”。午夜时分,我完成了第一次渡火,欣喜若狂。虽然这是我生命中的众多第一次之一,然而,我没有喝高也不是有病。我正经历着积极的高能量。我大约一点回到家,随即扔掉了我的药,清空了我的冰箱和橱柜,丢掉所有酒品和不健康的食品。我开始严格执行安东尼罗宾斯的健康忠告。我不喝酒、不吃肉、不吃乳制品和垃圾食品,开始定期运动,自此,我就再也没有患过病——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我的朋友们表示担心,因为我从一个极其幽默、天天搞笑、放纵的人变成一个主张戒酒、戒烟的素食主义者。对于我选择的新的生活方式,没有人给予哪怕半点支持,但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我开始感觉自己很健康——我重生了。渐渐的,我的朋友们开始接受我这种状态,他们认为我只是变得有些神秘了。如今,我在职业健康中心和全科诊所兼职,并为双相障碍患者开办自我管理小组。我不是百万富翁,也不是一个有魅力的领导者或企业家,但我做得不错。我在精神上和生理上都变得更加健康,幸福感也比前几年强了几倍。更重要的是,我知道了我努力的方向。2008年,我荣获心灵慈善协会颁发的“心理健康年度人物奖”,这令我十分感动。心灵慈善协会引导着英国的心理健康慈善事业,他们的工作感动了成千上万的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我所做的事。寻找正确的道路心境地图就像导航系统——它是你的个人卫星导航系统。我开发它是用来帮助自己,然后应用到他人的生活当中去。我和那些遭遇精神健康问题和心境障碍的患者试用过,包括患有双相疾病、强迫性障碍、经前综合征、产后病、焦虑和最平常的压力,发现这个系统的的确确很好用。我知道它也可以帮到你。心境地图为你提供了看待生活的新工具和新方式,简单而有效。它不仅会改变你的生活,同时,我也希望它能改变你周围人的生活。只需要一分钟,想想你现在的感觉如何。现在,闭上你的眼睛,让自己回想上一次假日,那里有美好而温暖的阳光、美丽的大海和沙滩、富有情调的晚餐,让你足够放松。睁开你的眼睛,你现在感觉如何?即使一次简单的假想锻炼也可以改变你的心境,哪怕只是几分钟。想象一下,如果你每天保持好心境,而不是整天躲在棉被下,你余下的一生将会过得多么美好!节选自:《Mood Mapping——Plot Your Way to Emotional Health andHappiness》,作者:Dr. Liz Miller;出版社:Rodale;ISBN:190574477
强迫症有关的一个大脑结构是扣带前回。扣带前回的功能之一是能够使你自如地将注意力从一个主题转移到另一个主题。当扣带前回的这个功能无法正常发挥时,你会很容易地困惑于或是陷入某一个主题,这也就是你强迫自己做某些事的原因。SSRI药物似乎可以帮助扣带前回发挥正常的功能。脑成像研究发现:认知行为疗法,尤其是暴露和反应预防疗法可以使与强迫症有关的大脑结构功能正常化。严格的心理学方法的干预法使得大脑功能发生了持久的变化,并且这些变化与药物治疗的效果相似。
总访问量 823,198次
在线服务患者 402位
科普文章 55篇
领导风采